诸葛实况

106 距离 2020 年还有 100 天

诸葛 / 2019-09-23


三年前的今天,我和小雯姐建了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微信群, 群名为 “距离 2017 年还有 100 天”,群名每天更新一次,直到今天,距离 2020 年还有 100 天,已经整整三年。

那年夏天我从图书馆借了一本厚厚的《变态心理学纲要》,从济南背回了家,又从家背到了烟台,等我用了两个月读完这本厚到变态的枯燥纲要的时候,有个我不认识的明星自杀去世,他叫乔任梁。

写下三年这个时间的时候,我突然有点不太确定准确的建群时间,我翻遍所有的记录没能找到准确的时间。那年的 9 月 10 号晚上,我和小雯姐到了青岛,第二天看了栈桥的日出,徒步走到八大关,而后又折回海底世界,回到济南恰好是 11 号的晚上。那么建群的时间,更可能是次日的 12 号,也就是说或许十一天前才是三周年。我不知道为什么记忆里会有 100 天这个数字,我的记性着实不好了。

三年前的 9 月 10 号,小雯姐给我发信息说想逃,我忘记了她有没有哭。我带了一件外套,背着书包去了中心校区,可能那时的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几个小时后我会出现在 700 里外的青岛。

在此之前,我们上次见面应该是大三末,小雯姐回兴隆山,我不记得那是我们分别多久之后的重逢,我只记得她看见我时十分激动,向我冲来,像是看见一把稻草。我应该也是从那时才知道,小雯姐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开心。

那天见到小雯姐的时候,她的情绪已经基本稳定,可能是我的情绪不够稳定,才拐着她去了青岛。我们买了去烟台的票,没有赶上,到青岛的时候已近半夜,去看了晚上的栈桥,和海。

空荡荡的街,四下无人,洒水车激起的尘土的味道,和着初秋的清凉,心情真的是一下子就会变好。所以自此以后,夜越是深,便越不想回家。

今年初我又去青岛,重新从栈桥一步步走到八大关,依稀觉得三年前我们吃过的那家包子铺,应该是还在的。那天我听小雯姐说了很多,一些好的和不好的事情,以及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我们回到济南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

回来后小雯姐开始看医生,后来也开始吃药。其实她只是想得到更多爱、理解和陪伴,这不应该是病的。

为了自律和互相监督,我们建了一个只有我们两个的群,想通过在群里打卡的方式,来激励自己变得好起来。从那时起,我们两个几乎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兴起一个念头,打卡某件事情,然后在一两个月后悄无声息的结束,心照不宣的都不去提起,仿佛从未有过。我上上部手机的便签里,还记着许多她打卡的日常琐屑。写到这里,我找回了小米云的账号,证明了建群日期是在此之前。

那应该是从 100 天那天起,我让她每天给我发一条消息,好让我知道她没事。后来流于形式化的早安,一直到今天和无限期的以后。

其实从那以后直到毕业,我们见面的次数实在寥寥,不过数次,毕业后至今也才只又见过一次。她一直在变好和变坏之间反复,而我能做的也只是在她变坏的时候让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并陪着她好起来。

大四的时候她在千佛山校区附近找了一份实习工作,偶尔说起会常来千佛山校区看我,但是我能记得的却只有一次。她给我带了一份礼物,是一个笔袋,有一条鱼的图案,她说这个和我很配,看到它就会想起我。从此以后,无论我走到哪里,书包里都会放着这个笔袋。《庄子・大宗师》: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那时候我在喜欢一个姑娘,想方设法的折磨自己。其实直到现在回想才发现,已经三年都多了,时间的无情果然不是我能想象的,而我的多情或许也不是时间能够消磨的。

记忆中另外一次的相见也正在这个时候。忘了小雯姐要通宵赶一个工作还是作业了,拉我陪她。学校没有通宵自习室,学校门口的肯德基不能通宵,麦当劳不能充电,最后我们去了永和豆浆,顺带早上在那吃了早饭。

我向小雯姐诉说了我当时的愚蠢,并信誓旦旦不再愚蠢,同时蛊惑小雯姐以后要一起开一家 24 小时营业、收容任何人的店。当然若不是借由回忆小雯姐,至今还在努力用尽各种泳姿在人生的苦海里争渡的我,是如何也想不起还有过这样的目标。

毕业前最后一次见面她带了旖旎一块,说来巧的是,毕业后唯一一次见面也有旖旎一块。彼时我正在图书馆抱着刚修好的电脑沉迷于毕设无法自拔,她们两个来千佛山顺带找我吃饭。或许是对我在这毕业的关键时刻放纵的惩罚,在我们去吃肉的路上,我接到电话,几天后的学院的大组答辩,我们班抽到的是我。

那应该是在五月底的,旖旎刚过完生日,我们吃饭还享受了生日折扣。我们例行公事的回忆了无法回到的过去的美好,吐槽了一地鸡毛的当下,憧憬了遥不可知的未来后。我回到学校,溺死在毕设的苦海里。

自此直到毕业没再见到过小雯姐。毕业没有聚餐,毕业照里也没有彼此,而我却一点都没有遗憾。因为我知道,余生里这份友谊都不会断,没必要用这些形式来留念。而且我们的友谊,更像是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我们在心里把彼此当作非常好的朋友,不需要这个世界知道、看到。

毕业后我们各奔东西,我辗转潍坊、济南、石家庄,四处求生,小雯姐去了香港,求学也求生,至今也只见过一面,平时偶尔通过电话联系。

我去潍坊的时候,小雯姐正在申请香港某大学的研究生,各种天不遂人愿,各种焦头烂额,小雯姐的病况也在不停地反复。团队熔炼讲故事的时候,我接到小雯姐的电话,接电话的时候她是哭的,挂电话的时候她是笑的。我曾天真的以为,我强大到可以每次都让她笑起来。

一个月后我开始部门实习,收到小雯姐歇斯底里的几条微信,然后她退了我们两个人的群。我发微信不回,我打电话不接,我害怕极了,我连续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甚至动过请假去看她的念头。最后一次,终于不是等忙音响完,而是被她挂断之后,我知道,她没事。

从那时起,我才知道,对于这件事,我不并不是全能的。我感到深深的无力和挫败以及,恐惧。我开始每天自己倒计时,顺便也会私发给小雯姐一条,即使知道不会收到回复。也是从那时起,我才恍惚意识到,这个群,也是我的救命稻草。

一周后我给小雯姐发了一条短信,那天距离 2018 年还有 131 天,我说再等她 131 天,等她好起来,如果等不到,那就是不需要。我给小雯姐发了近两个月的消息始终没有收到回复。我忘了具体哪一天了,我照例给小雯姐发完消息后收起手机,没过一会竟然收到了回复!我差点,哭出声来。

她是在去香港的飞机起飞前给我回复的。

如果像一部电视剧到此剧终,之后每个人都是幸福美好那该多好。可是人生就是人生,无论从前是什么,但是今后也都是五味杂陈,酸甜苦辣。

我把小雯姐拉回群里,照例每天给她发信息、改群名倒计时。小雯姐依旧撑不住的时候会给我打电话。大年初五的晚上,我出门放鞭炮的时候接到小雯姐的电话,然后我抱着手机在门口和小雯姐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直到手机没电关机。我忘了那天晚上说的什么了,总之通话结束的时候小雯姐很开心。初六我回去上班,之后我离开潍坊,准备考研,心理学。

备考的时间里,我整天浑浑噩噩,记住的事情着实不多。小雯姐研究生毕业后留在香港工作,终于还是慢慢好的日子比坏的日子要多了。 这段时间里我只记住了一次通话和一次见面。

电话接通后小雯姐也不说话,我说话她也不回应。沉默了一会后,我把手机放在电脑旁,打开音乐播放器放了一首歌,小雯姐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啊。对话的内容我已经不记得了,可是每次通话结束后只要能说服她,我知道也是说服了我自己。

在此之前我有幸见到一位心理师并与其交流,向其请教如何才能帮到忙,她说:专门的问题交给专业的人士,你只要一直陪着就最好了。庆幸我一直做的,都是对的。

后来小雯姐回家路过济南,刚好见面,那也是毕业后至今唯一一次见面了。还有旖旎和她的男友,我是第一次见旖旎对象,小雯姐开玩笑说让我去看看拱了我家白菜的猪啥样。挺好的。那次相见的细节以前有写,不再赘述。

后来,我果不其然没有考上,家里也遭逢大变,我辗转来到石家庄。一直忙个不停,闲暇的时间越来越少,小雯姐因为撑不住而给我打电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打电话更多是有一些有趣的想法。

四五月间有一次小雯姐深夜找我,问我她还能不能好起来,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在此之前的每一次,我给出的答案都是会的,一定会的。因为我坚信我会好起来,所以我相信小雯姐也可以。但是这次,我突然好无力,好起来这句话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因为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好起来。

现在我所能说服自己的是,尽管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但是我知道,至少不会更差了。现在,我也是这样跟小雯姐说的。

可是无论我相不相信会好起来,一切也都会好起来的。香港今年的动荡,我每次问起小雯姐,她都会说那边比想象的要好。虽然时而会有工作的烦恼、会有身体烦恼、会有交际的烦恼,还有大环境的烦恼,可是只要能说出比想象的要好,说明真的在变好啊。

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我看着小雯姐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我看得到,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能战胜自己,比战胜任何困难都值得敬佩。从接受这一切到慢慢变好起来,这一程有无数我所不知道的和无法体会的艰辛,小雯姐这一路着实不易。

希望仍在苦海中争渡的我和你们,都能早日上岸。

2019.0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