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故人何时归

我们终将在人间重逢。

前些时候看《深夜食堂》，里边有个小故事，说的是一对乡下的情侣，来到上海打拼，因对未来的不同追求而在感情上产生裂痕，两个人在各自的世界打拼过后，又在这个城市重逢。不知怎的，对这个略显俗套的故事感触却格外的深。或许是因为这个故事太过现实，而我又恰好思考过同样的问题。

实际上，同样农村出身的我，几乎对所有的城市都没有太过强烈的归属感，即使是待过五年的济南。当然没有归属感不代表排斥，只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而已。

济南是我去过的第一座城市。我第一次在电影院看电影，是大一与部门同学聚餐后去的，《里约大冒险》。或许是电影院的座椅太过舒服，所以我睡过了其中大半的时间，但是我至今仍旧能够记起其中一些情节。我不是一个特别喜欢主动接触新鲜事物的人，就像是在招待一个不相识的客人，唯恐招待不周而已，倒也不会排斥。时间久了之后，我也会一个人去看电影了，也不会在电影院睡着。

我一直不太喜欢去逛商场，倒不是因为讨厌走路，而是觉得和那样的地方格格不入。第一次去济南的大商场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什么叫做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不论是外在的形象还是内在的气质，与这种地方都是不搭的，但是这种不搭并不涉及高低贵贱。我从来不会把所有的区别都等价于高低之别。我一直觉得我们或许有差别，但是我们是平等的。所以对于 “云泥之别” 这个词，我更喜欢是 “云泥有别”。所以直到现在，我也没有一个人逛商场的习惯。

城市的一切其实对我来说都挺遥远的，当然这种遥远也不涉及高低之别。只有当我用脚步一步一步的丈量这个城市的时候，我才会觉得真正触摸到了它，它才是真切的。所以无论是在济南还是哪里，都会有一段路是专门来供我溜达。

那年我去滕州的时候，半夜曾上过一座天桥，见过无数的灯火，特别漂亮，从那时起我就特别喜欢万家灯火这个词。大四那年，我最喜欢的就是站在千佛山的天桥上，看来往的车灯以及远处的万家灯火荧荧。然后是潍坊的、石家庄的、烟台的、青岛的…… 今年年后与村里诸人山上烧烤，归程时天色已晚，我在山上看着村里的万家灯火的时候，才意识到，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城里的万家灯火和农村的是不一样的。然而，如今的灯都没有火了，灯火一词也开始名不副实了。

或许是因为今年的假期特别长又不能出门，从回家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有一种走出去的冲动，不是走向城里，而是走向旷野、走进山里，我一直觉得那里会有我需要的答案。就是那些我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不知道的问题的答案，就是那些我连问题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答案。

我一个人在家时，需要自己买菜，自己做饭，这和在城里的一个人的生活是不一样的。纵然我当时什么工作都不做，但是我觉得这才是生活，就应该是这样的，我再往前走，就会知道答案的。买菜回家的路上，我会想起以前无数次外出回家，走到村口时对这个村子前世今生的感悟，我想起深夜走在月光下的村路上，灵魂突然拔高一千米俯视这个村子的感觉。

我想起 2016 年清明回家给姥爷修寿坟，天蒙蒙亮的时候去地里，四月的地里更多的还是枯黄，远处地里影影绰绰的孤坟。那时候我就在想，有多少人埋在了这里，又有多少人离开了这里。我今后又会在哪里？我在那天的朋友圈里写到 “小时候编的鸡蛋网、五毛钱一包的三色染料、清明节的鸡蛋和一个小村庄，村外遍野的亡人枯骨和村内一地的人心荒凉，你快要忘了她的模样，我却一直守在她的身旁”，那时候我应该是不想离开村子的。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现在的我对于城市的便捷生活也有很大的依赖。日常生活的便利和各种充满诱惑的东西，火锅、烧烤、暖气、空调。每年冬夏两季在家，夏天热不能寐，冬天寒冰刺骨的时候，我也会很怀念城市的生活。当然我也知道，即使家里有了暖气空调，也不是城里的感觉。

或许对城市不感兴趣是从小时候就留下了种子。我突然想起，初中的时候同学问我大学想去哪里读，我说的是我不知道我想去哪里，但是有两个地方我应该不会去的，一个是北京，政治中心，一个是上海，经济中心。其实当初的理由特别简单，我只是单纯地觉得一个读书人，无论是染上政治还是经济就都不纯粹了，那么他说出的话就会有失偏颇。所以当年我甚至天真地说过 “生不进京，死不入沪” 的话。现在想来，当初的我也挺可爱。

其实这让我想起了我在读的一本小说里的人，他叫江叙，是个媒体人，只说实话，所以他不去依仗任何势力，后来他死了。我特别佩服他，所以现在我才知道，我当初的想法不仅有点可爱，还挺伟大。我喜欢这个人物形象，也喜欢他喜欢的一句话 “不要让这个时代的悲哀，成为你的悲哀”。实际上，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去过北京和上海两个城市，但是我知道我终究会去的。因为你不了解它，才就始终没有资格评价它。这个世界上靠凭空臆想来评价别人的人太多，我不想少我一个。

基于此，前些天找工作的时候，我甚至都想尝试一下新闻媒体的工作，我怕饿死自己，所以只是想想而已。周树人救不了中国，鲁迅也不行。

实际上，以上所有的这些，都是我在找工作之前的迷茫期所思所想的，我不知道我该去做什么，该去哪里。没有让我眷念的城市，也没有值得我投奔的人。就像我跟母亲所说，现在的我其实去哪都行，其实去哪也都不行。我也逐渐意识到，毕业后的我依旧深情多情，却也变得寡情。人总是在成长，但是成长并不一定都是褒义。

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当年学习成绩特别不好，不上高中，没有大学，现在的我会是在哪里？或许我一辈子也不会走出这里吧。我本想将这篇随笔叫做 “向左向右”，来体现眼下的迷茫。但是这两夜做梦时常梦到一些故人，许多许久不见的人都回来了，我就突然意识到，无论我们分开多久，或许终将还会在人间重逢，即使在梦里。那么，我对这个世界来说，是故人还是归人？

2020 年 4 月 21 日

「真诚赞赏，手留余香」

￥ 2 ￥ 5 ￥ 10 ￥ 50 ￥ 100 任意金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