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实况

129 睡前树洞:天上有雪纷纷落

诸葛 / 2020-11-11


一转眼的时间,睡前树洞已经马上有三年整,并要迈入第四个年头了,离我三年前许诺的十年还剩下七年时间。三年前的两天后,那天是周一,那时我还在潍坊。每每睡前树洞满一周年时,我都会想起那个傍晚,想起我在那个傍晚所想起的你。

我曾很多次说起这个公众号的缘起,也曾多次说过这个栏目的缘起,不过记得的人应该没有。两者的缘起大体相同,都是因为我在那个傍晚所想起的人,以及那些人在这些年里说过的话,大概绝大多数的话连当事人都不曾记得了。人间事本就如此,有很多话是说的人记住了,有很多话是听的人记住了。

或许是因为我心小,总爱把别人说的话放在心间念念,所以总会记得许多人的许多话。这些话有的有意义,有的没有,但是时间最终都会将他们变得没有意义。比如说,我听朋友说过:幼儿园的建筑不能高于两层,或只可以有局部三层。每次看到幼儿园我都会想起这句话。

前些时间与一故人小聚,那人恰是那天傍晚我想起的人里的一个,席间谈起往事,说起朋友圈,说起公众号,说起一些缘起。我问她还记不记得曾经说过,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看我的朋友圈就平静了;她当然不曾记得。这些年里,还有人说过我像个可以倾诉一切的垃圾桶,说想起还有我在就会心安,说我是个好人,说我像大圣,还有很多大概我也忘记了。这些都是树洞的缘起。

我时常会想起这些话,想起说这些话的人。尤其今年,每每回头都觉得这些像是一个个故事徘徊在我的心头,又像是一片片雪花,从天上纷纷而落。落尽人间不成歌。我听过许多人的过往、悲伤与不堪,我听过很多人哭,有男生也有女生,也陪一些人走过一些路。当然有时候我也会害怕有一天因为知道的太多而被灭口。灭口当然有些夸张,但是他们会把那些过往连同我统统忘掉。

我有一个小老乡,曾经是我一个大学同学的女朋友,我们上大一的时候她读高三。男生到了大学交了新的女朋友,我那小老乡不知或者装作不知,前前后后也通过我传递过一些话语。后来正式分开之后,时常会找我诉说对前男友的思念、谴责,会说生活的烦恼和高考的压力,我唯有好言相劝。那时我第一次知道,人和人打电话原来可以打到三分钟以上。后来她考上大学,也新谈了男朋友,该是谈了一场四年不分手的恋爱,毕业后结婚了。之后的几年里,我们少有联系,她结婚我也没有随礼。

有个姑娘从大二开始,给我打十次电话里,差不多有九次是在哭。她的哭声随着我走过大大小小的许多地方,只有最近两年,很少了。从她这些年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我前前后后大概知道了她全部的感情经历,还有一些不该对外人说的过往,像是在诉说,也像是在忏悔,所有的一切,我只听,不问。所以这些哭诉里的男主角,我至今也都是半个不识。活到这个年纪,身不自由,总是见一面便少一面了,但是我终究想不明白为什么见我的时候不能洗洗头。她说她偷偷自私的想过,在她结婚幸福之前不想我给她找个嫂子,其他人也说过,所以单身至今,是因果使然,大概也是一语成谶。

这些年里,叫我柱哥的人很多,直接叫我哥的人大概只有一个。我每年给她抄一本书,今年已是第六本了。大抵人间有些亲情是不以血缘而系的。她大学前三年的感情,我也一直在帮忙缝缝补补。所以她和前男友都分手要四年了,我和她前男友还偶有联系。此间旧事,在《永不缺席》中有所叙及。

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添加同学对象的联系方式,但是有个同学几乎所有的对象都加过我的好友。其中有一任女友分手后的一个月里,几乎天天给我发消息控诉我同学的罪恶,一个月后等她也有了新男友,就不曾再有过这个人的任何消息。那段时间里,有很多人加我好友,有问男朋友的,有问女朋友的,也有问暗恋对象的,还有找弟弟的,或许是我天生就有让人信任的能力,但是这种能力真的也会让人很累。

或许也是因了这种能力,我总是很容易就会和别人变得关系很好。和大学同学喝酒聊天细数往事的时候,他们总说当年和谁关系不错,而在我回忆时,几乎每个人我都一段时间会和他关系很好。有人会找我喝酒,有人找我上自习,有人带我打游戏,有人天天跑我宿舍跟我讨教失败的暗恋经验,甚至还有人跟我分享第一次那啥的感受,就连班花结婚前四个月也曾彻夜和我谈过人生。大概是因人间好物不坚牢,或许更是因为我这不爱主动与人联系的毛病,毕业之后天涯四处,那些曾经也慢慢记不清了。

也有一些初中高中的同学,偶然有了联系的。总会有一段时间里去听她诉说过往,基本上都是一些求而不得,放而不下的感情经历,一段时间后他们又会离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不离开的,也不过是又多了一个至交好友而已。这些年,离开的很多,留下的很少,有个留下的叫老王,大概是这些年让我感动最多的一个人。此间旧事,在《你还在吗》里有所叙及。

其实我也不怎么会安慰人,只会说一些简单的笑话,而我能做的大概也只有无声的陪伴。毕业那年与星姐相识恰好十年,我与她说这十年里一直相识相伴,不知下个十年谁会陪在你身边。算是一语成谶,毕业之后与星姐只见过一面。我曾陪小雯姐在栈桥看过日出,细数过从栈桥到八大关的步数;我也曾陪书童学姐骂过狗男人,聊过人生的意义。此间旧事,过往也都曾有过叙及。

毕业之后的人事,我便很少有过记叙了。

曾经在第一份工作开始之前,就有人教过我不要跟同事交朋友,直到我如今换到第四份工作仍旧没有学会这件事情。直到如今我也一直和很多潍坊的同事、河北的同事、新东方的同事有着联系。尤其是潍坊这个睡前树洞诞生的地方。

在潍坊的好友也算不少,相交比较深的还是我的几位粉丝姑娘。人间的信任真的是很不讲道理的,我们相识的第一个月,第一次一块出去吃饭,就有人跟我袒露过一些让人心疼的过往。有个姑娘跟我说她上有姐、下有弟,一生被人觉得多余,从来没有人觉得她该来到这个世界,也从未得到过别人的疼爱。前些天我还跟她说要给她安排一个只有她自己中奖的抽奖,只因近日惫懒未能成行,不知她是否会怪我。

有个姑娘跟我说,自从她有了妹妹,她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新的袜子,她的妹妹也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袜子可以洗过之后穿第二遍。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她仍旧很爱她妹妹。

有个姑娘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她和男朋友刚在一起情感不稳的时候曾经找我哭到凌晨,我安慰她说所有人在认识我之后都会得到一份安稳而长久的感情,如今她和男友在一起该有三年多了。

有个姑娘曾经每次来大姨妈想哭的时候,就哭给我看。之所以不哭给男朋友看,大概是因为哭起来不好看。她曾给我看过她以前写过的一些东西,关于亲情,关于人生。上次她跟我哭是因为来了一个意外的生命。她结婚的时候,我包了一个大红包,她们每个人结婚我都会包一个大红包,如果能到,我也会如约到场祝福。

其实如此想来,那段时间才是我前半生最怀念的时光。

每当我离开一个地方之后,总会有人喜欢经常给我打电话。从潍坊离开的时候是嘟嘟,那段时间我在济南考研,他会时不时的给我打个电话,说说产线上的事情,说说他考公的事情,说说他对象考研的事情,等他结婚以后就没再打过了。从河北离开的时候是佳姐,每当看到我发朋友圈不开心的时候,佳姐都会给我打电话安慰。佳姐对我着实不错,不仅给我介绍过两个对象,还是少有能记住我阳历生日并会在那天给我打电话的人。从新东方离开的时候是一个不曾相识的同事,每次受了委屈都会打电话跟我吐槽,事实上我都没见过他。但是我却是一个顶无情的人,这些年里,我从未主动给嘟嘟回个电话,也没有主动给佳姐打过电话寒暄。人间有情是我,无情也是我。

我离开潍坊考研的时候,有个同事也辞职考研了,他是唯一一个曾经真正把树洞当成树洞的人,考研压力大的时候会在树洞里说一些情绪。后来他考研成功,我考研失败,树洞里也没有了他的影子。

……

还有许多忘记了的和未曾叙及的事情,每每想到这些,就像是我一抬头恰好有漫天我喜欢的雪花从天上纷纷而落,落在这人间,相忘在江湖。所以我想,我会在大雪天,去做好多我想做的事情。这些年里的这些关系,我少有主动过的,大概都是他们需要,而我恰好也在而已。前段时间说到自己的无情,娜姐评论说,恰是因为深情方才逃避,我想,终归还是有人懂我的吧。

前些年里总是年轻气盛,见不得人间有人委屈,总想着去做一些 “替天行道” 的事情,如今这些年,便如《雪中》徐凤年所说:”后来发现世间所有值得可亲可爱的女子,其实根本不用我自作多情,就可以活得很好。” 只不过,说过十年便是十年。也只不过,十年期易许,恐怕,一世意难平。

以前总觉自己人间重情第一,近日读南师讲金刚经,才知我这般心念方是人间最下之乘。不说佛菩萨无所住的无余依的涅槃,也算不得罗汉住空的有余依涅槃。如此心念,心有所住,难得清净涅槃,难修正知正觉,难修福慧双增。所以今日念及此间诸事,一是为我的仪式感为睡前树洞的第三年做个总结,二是给自己划个界限,此之过后,如此这般今后不提不念,记忘随缘。以后诸般,物来则应,物去不留,不住心念,愿得清净涅槃。

已做莫念,既往不咎。树洞还会陪你七年。

2020.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