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写在 27 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

又是一年，又是一岁，零点的钟声一响，我就要进入人生的第二十八个年头了。离而立之年又近了一步，这让我很是惶恐。今年阳历生日与阴历生日只差了一天，所以今天也恰好是我阳历的生日。人言 “母在不庆生”，然而我却总得亲友偏爱，初中过后每岁里都有庆祝，实属惭愧。

这一岁里我进了两次医院，虽然都未查出有什么大病，但我还是因为 身体原因换了工作。我本意是不要求薪资换一份轻松一点的工作，没想到的是工资确实低了但是轻松却谈不上。我两次体验了毕业四年以来从未有过的通宵加班，却拿着原先一半都不到的工资。我无意吐槽什么，却也觉得人原是该处在自己应处的位置的。

我如今又新添了头痛的恶疾，重时如剜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轻时如凿肉，时时刻刻涓涓不息。有次头疼起来，竟也让我疼出一种熟悉的感觉来。我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那时常遭人欺负，但又不是单纯的挨一顿打了事。他会一路随行于我，这里戳我一下，那里推我一把，总之是片刻不让我如意，片刻不得我安宁，等看我放松了却又冷不丁的给我来一下狠的，让我感受一下入骨之痛。当我攒足了怒气想要反抗一下的时候，他又远远地跑开了，我是追之不及的，他便在远处看着我笑，我一身的力气仿佛打在空气中，怒不可遏又绝望至极。等我攒足的力气消散了，他便又近身来捉弄我。即使有时避之不及被我的怒气击中了，但我气力毕竟是不足的，打不痛别人反而会招致更痛的打击。

我不知道那时拳头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我有没有生出过 “便这样打死我便解脱了” 的念头，但如今的我是时常这样想的。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样的欺负便不再有了，但是直到这头痛的恶疾又唤醒我的这种感觉，我才意识到我这二十多年里，何尝不是日夜处在这样的阴影之下。那是一种从极怒之中生出的绝望的无力感，但是我又不知该如何反抗，甚至向谁反抗。

或许也是不敢反抗。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很胆小的人，害怕黑夜、害怕孤独、害怕叹息、害怕皱眉、害怕人心，讨厌的东西不敢反抗，喜欢的东西不敢追求。我一直努力学习、改变、成长，努力让自己站的更高，甚至用宽容和大度来进行包装，总以为自己早已甩掉了曾经的胆小，后来才知道，胆小这种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外表伪装得再好，一戳，就破了。

因为胆小，我从来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我与人相交也是别人开口找我帮忙的多，我开口找人帮忙的少，少有几次的找人帮忙也多是因为别人的事情。能做的就做，能得到的就要，我脑子里好像就从来都没有找人帮忙这道程序。因为胆小，别人麻烦我的时候我也少有拒绝。没有人生来就有义务帮我们做任何事情的。

所以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尤其是近些年来被工作消磨了太多。我几乎不再主动联系朋友，一来我于他人并无所求，并没有联系的理由，二来我也唯恐对别人的存在生出依恋，许多朋友也都因此开始渐行渐远。这对一个重感情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残忍的。但是许多想要的东西，我争取过一次没有得到，便不会再有第二次。终究是少欲的人才少受伤害。

我自幼心思重，诸事万般都放心头，毕业之后，家中诸事、朋友诸事、工作诸事、成家诸事、立业诸事、世间万般不平之事时时萦绕心头，无能为力又无人可与诉说，阴阴郁郁以致体重飙升。从小父母便知我心思重，总是教我少思少念，但我终究难成大器，心头诸事总是放下一个便又拿起一个，劳心劳念此生怕是难得长寿。

我始终于钱财等外物并无执念，又不甘心一生碌碌无为，不甘心一生蝇营狗苟，不甘心一生名缰利锁，总想做一些有用的事，可谓志大才疏。我虽然并无大才，能担一世或一业之大责，但一想到要在别人编织的游戏规则里蒙昧的过完这来之不易的一生，为立锥之地、栖身之所、口中之食半世奔波，百年之后更无半点痕迹遗世，倘不说愧对这一生，单是这十几年读过的书，也都对他不住。等你睁开眼后，你会发现这世间终归只是极少数人的游乐场，多数人的苦难营。即便如此，我也想能睁着眼活完这一世。

但我终究只是个凡人，所以有时候我也会痛恨自己读过书，知道了什么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这样的话语。如果不读书，我是不是会早就结婚生子，蒙蒙昧昧的一日三餐，过着简单的生活，和很多的人一样，眼前即是一切，或许会快乐很多。但是我又深知，这并不是读书的罪过，只是我自己不够努力罢了，与读书又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没读过书，我就甘心了吗？

可我终究还是越来越羡慕那种平淡的生活了。其实用 “平淡” 这个词并不准确，仿佛分了高下，其实只是另一种生活罢了，哪有什么高下。越来越频繁的我会想到，娶一个平凡但温柔的姑娘，没有雄心壮志，没有自命不凡，就柴米油盐的过一辈子，多让人羡慕啊。我知道，只要我想的次数足够多，我便能接受这样的生活了。

27 年来我从未谈过恋爱，我承认着实是我眼界太高了。我深知自己并不是一个耀眼到可以让一个姑娘放弃自我盲目崇拜和迷恋的人，而又是一个不甘心满腹心事、志向和牢骚不能和最亲近的人诉说的人，我不怕不赞同我的人，我怕的是连懂都不懂、连想懂都不想懂的人，所以眼界自然算是高了些。若非如此，不是我痛苦，便是两个人都痛苦，那又何必呢？

我慢慢开始成为朋友们眼里的怪人了，无病时呻吟，有病时念经，多愁善感，阴阳怪气。

我只是找不到自己的路了。

好了，一期一会，言不尽意，纸短情长，便不再做些无病的呻吟徒惹别人耻笑了。这一岁里，我多少还是有些长进的，虽然我未曾刻意去思考什么，但是我的大脑却好像一刻不停的思考着，所以这一岁里我看问题的角度、广度和深度都在改变着，总觉得自己懂得了一些自己也无法言说的道理，变得不一样了，这或许是我这一岁里唯一的长进了。然而这长进并没能带给我些许慰藉。

无论如何，祝自己生日快乐。也请诸位啊，即使开始了新的生活，也还请不要忘记我。

2021 年 7 月 11 日

「真诚赞赏，手留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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