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不敢高声语：国话风波

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特权消失。

这两天一直在吃国家话剧院演员岗招录的瓜，从事件的发生到事件发展的逐渐离谱，再到如今事态逐渐平息，已近盖棺定论，其间有许多值得说道和探讨地方。

在许多事情中或很多部门里都存在特权和潜规则，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并且心照不宣的事情，比如某某托关系进了某学校当老师，某某托关系进了某医院，某某托关系进了某部门，我们经常会听说或者碰到这样的事情。权力和特权本就是结伴而生的，有权力的地方几乎都有特权的存在，这是由人性决定的，一时难以根除。平时大家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也多是忍气吞声。

但是，我们首先要明确的第一点是，“经常存在”并不就等同于“对的”，错误的事情存在是在告诉我们仍有进步的空间并给我们指明进步的方向的。

国话事件中到底是否存在“特权”，未窥全貌，不敢定论。特权和潜规则在很多的事情中是不着痕迹的，不必去当面言说“你给我……”“你帮我……”，一些身份就足以让人走后门、开绿灯，以后的日子很长，自会礼尚往来。况且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学、艺术本就是各有偏爱。

国话事件之所以闹出如此轩然大波，在我看来有两方面原因。

首先事件的主体是00后，从“00后整顿职场”的戏言中我们可以看出00后直来直去、不畏强权和敢于依法维护自己的权利。其实在我看来，00后不仅在整顿职场，而是在整顿社会，如此来看，其实背后有大恐怖。00后大概是最完整接受中国社会主义教育长大的一代，传统观念对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的影响很小，当他们毕业走入社会之后，发现自己所受的教育竟然和这个社会格格不入，他们按照自己所学的中国社会主义的知识处理问题，合情合理合法，我们觉得震惊、其他人觉得震惊，是因为我们才是那些言行不一的人。他们少了许多忍气吞声和高高挂起，他们有更坚定的平等观念，他们站的更直。这背后的恐怖在于，许多事情或许早已偏离了中国社会主义的初衷，才会引起完全接受中国社会主义教育的这一代的反感。

其次事情的发展带有戏剧性。简单点说：A因为质疑B的资格和C的流程规范而质疑BC搞特权，B的家人否认B搞特权；A觉得搞特权这事我也不是没见过，咋还不让说了，真是又当又立，B的家人否认B搞特权，B类人觉得我们不就是搞个特权嘛，以前又不是没搞过，又不是没人搞过，你个山炮凭啥说我；A觉得平时不说你们是爷爷我度量好，不是说你们做对了，大爷现在想说了，你竟然不让说，你不仅这里特权，还有那里违规，这里造假，B的家人否认B搞特权、违规、造假，B类人觉得丫的给你脸了是吧，老子想搞特权就搞特权，你就是搞不了特权在酸我，你个小镇做题家、行外人、暴民、群氓……就是欠收拾。就这样，两个群体慢慢就开始了骂街。背后折射出的是鲜明的阶级和阶级的固化思维，强权者本就不以为特权是错的。

我们仍旧是先来分析一下事件中的主体，抛开我所接触不到的可能存在的幕后推手，有当事人：招录单位（国话）、考生（明星、素人/上岸、未上岸的人/质疑人、被质疑人），普通群众，某星粉丝（B家人），新旧权贵（B类人），中间人。

起初是未上岸素人考生质疑国话招录流程的规范性，普通群众觉得质疑合理，开始深挖整个流程中的漏洞及部分明星考生的参考资格，某星的粉丝认为他们在针对某星，于是展开对抗。对抗背后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大部分人的观点没有完整的闭环逻辑，等到没法自圆其说了就开骂。

后来国家话剧院对招录流程的规范性做出“回应”，某上岸明星考生对此事做出“回应”。但是绝大多数人对这两份回应并不买账，某星粉丝认为大家不买账就是“不信任”国家，不信任某星，就是为了黑而黑。这其中有许多值得说道的地方。

我们首先来研究一下两个词语：“回应”和“信任”。

看完两份“回应”和某星粉丝的态度之后我打了一个比方“从前有一屠户姓张，是小镇唯一的屠户，大家买肉都去他家，有一天有人从张屠户卖的猪肉里找到了一根人的手指，于是怀疑张屠户杀人了。大家去问张屠户：你的猪肉中有人指，你是不是杀人了？张屠户答：没有。待有人再问，未及张屠户言语，旁边便有人说道：他都说没杀了，你还问？是不是你自己杀了人想栽赃嫁祸？那人便不敢再问了。此后张屠户的买卖越发好了，大家都说他家的猪肉比其他镇上的猪肉都要香。”

最近一段时间看过很多“回应”，我都快要慢慢的不知道什么叫“回应”了。第七版《现代汉语词典》对于回应的解释是“回答；答应”，大家质疑的是有没有能够证明程序正当的证据，仅仅红口白牙说“程序正当”这样一个结论，应该并不能算作完整且有效的回应吧。如果放在人际沟通中，这应该算无效沟通。

其次是“信任”。我们要不要相信一句话，首先要看的是这句话的内容的合理性还是说话者的身份？如果是后者，我们又何必去听他说的是什么？无论是国话回应也好，还是某星回应也好，我们首先要看的是他们回应的内容是否符合逻辑，如果不符合逻辑，即使是国家话剧院、是大牌明星，说的就是对的吗？我们通常是信任国家的，这是由国家以往的发言的合理性所建立的公信力所致，但是不代表建立了公信力我们就可以不听他说什么，无论他说什么，就都认为他是对的。此理对某星而言同样适用，何况对路人而言，素人与明星的被信任程度是相同的，所以我们更应该去看话语本身的合理性。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上学时候写作文引用都是某某历史名人说了什么、某某有名作家说了什么，毕业后所有的热搜都是某某明星说了什么。

所以某星粉丝一直拿着“已回应”和“不信任”来说事，本身逻辑就没有闭环。这背后反映出来的是我们对于底层概念和逻辑的理解出现了偏差。有人认为说了话就是“回应”，说了话就该被“信任”，这本身就不符合“回应”和“信任”的底层含义的。由此我也理解了国家为什么大力推行“国家反诈App”了。我一直都觉得想要从根本上解决矛盾，我们必须先要将这种底层逻辑的偏差给消除，达成共识，不然只会各有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再举个例子，我们来看一下“好人”这个词。以前我们讲一个人是好人，总会讲他做了多少好事，其次讲一下他有什么比较好的个人习惯，讲个人习惯的目的语文中都学过，叫做以小见大。现在定义一个好人，列举一下他有什么比较好的个人习惯，讲一下一些本该如此的事例，比如守时、尊重他人，这样就是一个很好的人了。我不知道是好人的定义出现了问题，还是这个时代的好人就是如此廉价。微博上那些自媒体博主张口一个好人，反口一个暴民的时候，我真想看一下他们脑子里是如何写这两个词的。更有人甚至定义好人是看他对你有多好，对你好的就是好人，对你不好的就是坏人，这到底是义务教育的缺失还是人性的扭曲？

许多人都觉得在这个事件里普通人的情绪有些“过激”，有些“小题大做”了，我倒是能够理解这种情绪的正常和这种情绪里的委屈。不正当的事情我们见过很多，让我们情绪“过激”的不是这个可能不正当的事情本身，而是各方对待这种不正当的态度，这才是引起我们“过激”情绪的根本原因。

这件事里有没有特权作用我不敢断言，但是潜规则肯定是有的。所以大家提出质疑是合理的，大家生气的是有些人又当又立，应付敷衍式的回应，有些人竟然不许我们提出合理的质疑，这是我们情绪激动的原因。而且我们提出质疑是为所有的非特权阶级争取公平正义，但是恰恰有很多非特权阶级反过来攻击我们，这也是让我们情绪激动的原因。还有许多的特权阶级为了维护相同的特权，来攻击提出合理质疑的人，说我们是暴民、黑恶势力，这才是我们情绪激动的原因。

粉丝这个群体我们不做讨论，其中有一部分丧失理性的思考，但也有一部分因为观念冲突而备受煎熬的人，不必言说。

我们来看一下以说出“小镇做题家”“行外人”等言语为代表的“新旧权贵（特权阶级）”。总结一下这些人的发言：这个人我认识，他很好，他是正义的，说他不正义的人都是“暴民”“黑恶势力”。绝大多数的发言都是主观评价，没有证据，只是凭借自身话语的影响力去下定论。这类人是典型的特权阶级的代表，他们认为这件事从头到尾是合理的，因为他们本身就都是这种特权的受益者，他们对这种特权和潜规则是司空见惯的，他们认为这是对的，而且他们也不舍得失掉这些特权，正是这些让他们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

因此才有了居高临下的讽刺广大读书人、有志于服务于人民的人是“小镇做题家”的杨主任。在享受特权的人看来，任何想要推翻特权的人都是对特权的觊觎。他们的阶级观念比所有人都强的多，他们自认是高人一等的，或者认为非特权阶级都不是人，而是类似于猪猡。在上篇文章里我就提到这是意识形态层面的问题，不该被忽略，但是至今肯重视这个问题的部门和媒体也都是寥寥无几。

而“行外人”这种说法更是将这种心态暴露无遗。首先无论是国家还是话剧，都是全国人民的国家和话剧，而不是“行内人”的国家和话剧，其次“行内人”“行外人”只能是对专业素养的评价，我们质疑的程序的正当性和资格的有无，又有几个人在质疑他的能力呢？还是说只要行内人肯定了某人属于这个圈子，就可以无视规章、制度、程序、法律？如果确是如此，不正体现了特权的存在吗？

许多粉丝有相同的论调，列举出某星的很多作品和成就，来言说他有能力胜任国家话剧院演员岗的职务。但是这些只能用来回应别人对于某星能力的质疑，如果用来回应对程序正当和资格的回应，反而恰恰体现了特权的存在。

其实无论是“小镇做题家”“外行人”“群氓”“暴民”还是“黑恶势力”，都是在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对普通人说：你凭什么管我们的事？而这样说话的人，无一不是刚刚混进圈子的或者在圈子里混迹已久的“行内人”，前者是刚刚尝到甜头，后者是已经习惯，都是既得利益者，这些人通常喜欢做的是限制圈子的规模和镇压不同的声音。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特权消失。

还有一类人我把他们叫做中间人，因为在我看来他是在特权和非特权中间摇摆的人。自认还没有摆脱非特权的身份，但是对特权的生活非常向往。他们一方面想来讽刺非特权，一方面又因是非特权而觉得备受讽刺。他们更像是一群身份缺失者，一方面鄙夷不如自己的人的普通，一方面痛恨特权者的特权。这是最令我不齿的一类人。

总而言之，这个事件背后折射出许多的问题，而不仅仅是表面的一个程序是否正当的问题。这背后有阶级的问题、底层逻辑概念文化的偏差问题、意识形态问题等等才是我们更应该关注的。而由此牵连出来的其他诸如某地中考违规招生的问题，此处不做讨论。

2022年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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