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除夕夜&活着：人间疾苦多
诸葛 / 2023-01-13
分类: 既往不咎 / 标签: 既往不咎 / 字数: 1024
不知道是因为标题太过沉重，还是因为我的思绪太过杂乱，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处开始下笔。今年过年在家待的时间比较长，昨天方才结束假期回到济南，除了离乡的不舍，我心底竟也有一丝丝逃离的庆幸。
不是故乡的空气太过沉重，只是看惯了城市以“疏远且自闭”为滤镜的“文明”，竟然一时难以接受人间的真实。不是两处人间，而是村里的叙事风格更加直白。以前总觉得自己越活越麻木，现在反而觉得像是被戴上了一副麻木的眼镜，看不到真实。
今年我们每个人都目睹了更多的生老病死，在这些我们每个人都无法抗拒和逃避的人生大事面前，人性得以更加清晰的显露，我们也能看到更真实的人间。
回家后听父母提起，今年村里送走了许多老人。有人凌晨三点死在床沿天亮才被安置，老伴卧病在床眼睁睁看着床沿的死尸呼喊无果直到天亮，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笔墨才能描绘出未亡人这几个小时的感受，大概是人间所有的笔墨都未曾预料会有这样的人间疾苦。老人死了都没有一条干净的裤子可穿，只能穿着老伴的裤子上路，家徒四壁，儿孙贤良。送行的亲友、帮忙的四邻只能在大街上、寒风中吃饭。我一直在想，生儿育女所图为何？
有人向七十多岁的父母补要三金，七十多岁的老人四处借钱，给儿媳买了又给孙女买。有人七十岁颐养天年，有人七十岁四处奔波还债。有人攀比享受，有人攀比不孝。或许一副金手镯只是儿媳几日的炫耀和谈资，但却有可能要从老人余生的口粮中节省。
有人一人养活一家七口，儿子不正干，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儿媳刚生二胎，女儿尚读大学，老伴病病殃殃。唯一的经济来源今年也住进了医院，等待心脏手术。父亲问：“为何厄运专找苦命人？”母亲说：“都是命。”有人生来是还债，有人生来是讨债。惟愿来世不为人。
前日接姨姥爷前来年后小聚，姨姥爷与姥姥同岁，已经八十多，行动不便。饭后姥爷给姨姥爷兜里放进两百块钱，好让他可以去小卖铺买东西吃。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可怜另外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姥爷房前几亩地种些时令蔬菜，逢集去卖，姥爷耳背、不会使用电子设备，一集卖菜也卖不了几十块钱。饭后我将姨姥爷送回，还是那间十几年前姨姥姥还在时的老房子，破败如久无人居。有的人在人前光鲜，有的人在人后凄惨。
……
去年的除夕寂静无声，今年的除夕疾苦弥漫。我刚刚坚定地目标、确定的方向、提起的心气，被这一件件的人间疾苦压得死死，喘不过气来。我又忍不住想要逃离，想要去成为这疾苦的一部分；我又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不停地问自己，又有什么用呢？
人间疾苦多，慈悲不度我。
2023年1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