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今日立夏
诸葛 / 2017-05-05
分类: 已做莫念 / 标签: 已做莫念 / 字数: 1574
今日立夏
六岁或者八岁那年，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了几只很漂亮的鸟，我没有见过它们，叫不上它们的名字。只记得花花绿绿的羽毛，鹰勾嘴，像极了鹦鹉，其实那时鹦鹉我也是没见过的。
或许它们跨越了重洋，亦或是飞过了人山人海，总之它们飞到我们村的时候一定是累极了。其中一只就是停在前邻家的瓦檐下休憩时被父亲捉住的。我把它养在最漂亮的一只鸟笼里，破旧的自制木鸟笼被我用包皮铁丝扎线密密匝匝的缠了一圈，显得十分精致。
母亲说被捉住的鸟是养不活的，被捉住会生气，气着气着就把自己气死了。我喂它吃蛋黄混着小米粒，这是当时母亲都舍不得吃的两样东西，间或我去地里捉蚂蚱喂它，它不哭不闹不生气，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还胖了。有时候我在外边疯玩来不及喂它，都是母亲帮我喂它的，喂的是蛋黄加小米粒。
它是在我手里活过最长时间的一只鸟，在记忆里有几个月那么长。后来有一天全家人去山上种地，忘记给它留食，它就死了。母亲说这只鸟叫相思鸟，不会独活，一只是养不活的，早晚要死。她跟别人说起这只鸟的时候，也是这样说。后来有一次她跟我说，其实这只鸟就是饿死的，摸过它的嗉子是瘪的。
我和弟弟把它埋在了墙角，还哭了一场。人生就是这样来来去去，你不必留，也留不住。
四五月份是小麦拔节、孕穗、抽穗、开花、灌浆的时候，需要喝足了水卯劲，如果老天爷不下雨，就需要抽水灌溉，算是给了我家一口饭吃。这时候父亲就整天带着抽水机早出晚归到处给人家浇麦子，母亲就跟着收水管子、看机器、掐时间、打油、做饭、送饭。我，当然是跟着地里的麦子一起疯长。四五月份不仅是小麦生长的黄金时期，麦地里的雏鸟也都破了壳，躲在地里等我去找。这时候我就跟着父亲到处去给人家浇地，我就蹲在地头，水漫过的地方如果有鸟飞起，那里八九不离十会有一窝鸟。就这样，总能满载而归，家里一直会有幼鸟和鸟蛋，巅峰时期我曾同时有九只三窝幼鸟，还捉了两只家雀剪了翅膀、用线拴住腿来给它们做爸爸妈妈。死在我手上的鸟不计其数，母亲说它们都是气死的，现在想来也算罪孽深重，后来一生坎坷也算报应，怨不得别人。
喂鸟是一件让人很开心的事。那些雏鸟除了吃东西就是睡觉，而且只要你喂它东西它就吃，看着几只鸟张着嘴等我喂，或者夺我手里的食的时候，内心无比满足。因此，特别喜欢喂鸟，一得空想起来就去喂它们一两口，所以比起饿死的鸟，或许撑死的更多。
小孩心性是长不了的，所以更多的时候还是母亲在帮我喂它们。有时候她半夜还要起来喂几次，就像是在哺育自己的孩子，母亲把她的善良完完整整的传给了我。不仅仅是喂鸟，她还替我喂狗、喂猫，替我给我养的鱼虾蟹换水、喂食。即使后来它们都死了，我也好些年不养此类生灵。母亲做这些不是在无所事事的时候来打发时间、培养闲情，而是在一整天的体力劳动之后、在解决了一家人的吃喝之后、更是在那种苦日子里面临巨大生活压力的时候。不发火来排解压力已然难得，何况还能如此温柔、善良而细腻。
所以无论母亲现在多幸福，都是她应得的。
而今十几年过去了，长大了一个小孩子却多了两个老孩子。现在他们夫妻二人结伴在外打工，五一节去看望二老，母亲气色明显好了很多，荣光满面，脸也胖了起来。父亲跟我炫耀说母亲刚胖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脸肿了，他每集都给我母亲买肉吃，给我母亲买香蕉吃，在我父亲眼里恐怕我母亲俨然成了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而我母亲也确确实实年轻成了一个小姑娘，她每天早上都煮好了鸡蛋带去厂里中午吃，她还跟我炫耀说天天吃也没吃够，每天去上班还挎着一个小包，偶尔还和父亲、和同事去逛逛商场，给自己、给父亲添两件衣裳。贫贱夫妻，相濡以沫，却也自得其乐。每每想到他们现在的生活我就开心的偷笑出声来，虽然也不是什么好日子，希望他们能这样一辈子。
人活着总要辞旧迎新，走了的就让它走吧。埋在地里种子会发芽，尸体只会化为尘土。养过那么多的鸟，什么样的鸟你又没见过？
有空的时候带你们去看看咱爸咱妈吧。
2017 年 5 月 5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