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实况

53 十七年(4)

诸葛 / 2017-08-27


既然要申请规范化学校,仅仅把操场上的草清理掉是远远不够的,学校的角角落落都需要清理。那个时候六年级的要准备升学考试,自然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此间;低年级的学生一来不好指挥,二来容易受伤,三来力气不足,于是大部分的活计都落在了我们四五年级身上。清理河道里的垃圾和野草;清理学校闲置的地和角落、将其平整、种上小树苗;每个教室前都要整出一个小花坛,然后每个人必须从家里带至少三种花上交,栽在门口的花坛里。偶尔还会被老师抓去抄写材料,那时我恨透了写连笔字的人,鬼知道他写的那是什么。

日子总会一天天过去,活也不会把人累死,规范化学校如愿以偿申请成功,花坛里的花活下来的却是寥寥。规范化学校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们也如愿搬回原先宽敞的教室,如此便不能跑很远的路再回垃圾堆里玩了。于是我们把靠近教室的一个桥洞开辟为第二根据地,将军事中心转移到这里来。其实,相较于垃圾堆,还是桥洞比较舒服,不仅夏天阴凉,冬天避风,还能遮雨,更关键的是没有异味。只是桥洞比较小,占不占得到位置要看速度。当然,如此风水宝地又加之隐蔽,自然会藏有很多秘密。

其实,私下里我一直觉得真正促使两个班级融合在一起的不是对方的宽容和坦诚,而是因为对方有一个很好看的小姑娘,所有人都觉得她很漂亮自然感觉英雄所见略同惺惺相惜走到一块。但是,漂亮的不一定是自己心动的,所以惊艳过后,每个人都要开始找那个让自己心动的女生,然后配成一对一对。

在他们都在学着谈恋爱或者学着暗恋的时候,我却在绞尽脑汁的想怎样赢更多的弹珠、纸牌和四角,偶尔也会绞尽脑汁的去想怎样才能让同学愿意把 MP3 借给我听会歌,剩下的时间我会想怎样才能考的更好一点,拿奖状和父亲换更多玩游戏的时间。于是,他们玩嗨了的时候,我的成绩在慢慢变好,好到可以帮同学解读情书。不知两个当事人此时看到此间,再回头看看各自的孩子,会作何感想,会不会想抽死我。或者,他们早就忘了。

然后,好像就毕业了。我们如愿以偿的开了盼了六年的茶话会,也如愿以偿的和那所呆够了的学校说再见,更以为会如愿以偿的告别幼稚和天真然后长大。毕业的时候有人是哭了的,而我当然不会做如此幼稚的事情,故作活跃或者装作深沉才符合我的风格。小学毕业没哭、初中毕业没哭、高中毕业没哭,大学真正毕业也不会哭,我这个人有点钝,可能是有点反应不过来。其实,不悲不喜挺好的。

成绩单是同村的姐姐送到我家的,我考了班里第一,我曾考过无数个第一,却只在这一次升学考试中考过第一。那年升学考试,班里前三名都是我们村的,给我送成绩单的姐姐是第三,同姓的妹妹是第二。就这样,六年结束了,句号划在初夏。

四年级之后我做过一件后悔至今的事,做过一件特别尴尬、至今想起来还想笑自己蠢的事。

第一件事发生在六年级,临近毕业,班里的掌权者必然不甘心将自己的天下就这样拱手让给自己的学弟,换他们来统治整个校园,因此临走之前总要发一下余威,让所有人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将五年级的老大教训一顿,让他们知道还是学长的拳头硬。但是师出必须有名,总不能无缘无故就去打人,最终他们把出师之名着落在我身上。我被寄予厚望来给他们足够的借口来教训五年级的老大,所以我被派去和他单挑。这件事我从内心深处是拒绝的,我不喜欢打架更怕挨打,但是我又怕被所有人孤立,进退两难只好勉为其难。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和别人打架,我被带去见他们老大,他问我是不是想和他单挑,不知是年少无知还是年轻气盛,我骂了他一句。嗯,我只是觉得一个学长骂一句学弟应该没问题吧。于是这场架就这样开始了,三秒钟后这场架结束了。这场战争以他给了我脸几拳和我给了他一脚告终,然后我被拉开了,我不需要再挨打了,因为理由已经足够了。我不知道他们借由这个借口揍过他多少次,因为这已经不是我需要关心的了,我要关心的是找什么借口来瞒过父母我脸上的伤。那几拳挺狠的,我半边脸青了好长时间,后来又变紫,就跟冻坏了一样,父母都以为是冻得,所以没用我来找借口。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很大,它既让我感到耻辱,又让我感到愧疚,至今难以释怀,如果不出所料,它应该让我患有轻微的 PTSD 综合症,若此生难以释怀,则此生难以好转。

第二件事发生在五年级竞赛颁奖典礼上。我是一个从小就活得小心翼翼的人,唯恐出一点差错让人不满。那年的竞赛侥幸获奖,颁奖开始之前我对站在前排的同学说,如果老师叫到我的名字你就跟我说一声我上去领奖,我怕自己在后排听不到老师喊我,他应承下来。他刚上去领完奖下来就跟我说老师喊我了,然后我就不管不顾的跑上了领奖台,从领奖台上抄起一个奖状就往下跑,老师们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没阻止我。我跑到半路下意识看了一下奖状,完蛋,奖状上写的为什么不是我的名字。这时恰好奖状的主人被叫到名字上台领奖,我就把奖状塞她手里然后跑了下来,上台领奖的同学也蒙了,这奖状咋还给送下来了。这些年来,每每想起此事便情不自禁,想笑自己蠢。

六年时间很长,却不知为何记忆很短,写下来才仅六千言。无论如何,该来的来,该往的往。

2017 年 8 月 27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