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实况

112 愿所有人被世界温柔以待 6 人生有何意义

诸葛 / 2019-12-31


第六年了,这一年对我来说过得格外的快。当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年初的时候,我的躯体已经被推进了下一年。偶尔翻看去年写了接近一个月的总结,回过头来想总结一下今年的时候,才发现今年的记忆几乎空白。

我知道情感的黑洞依旧在吞噬着我的一切,今年于我而言着实没有太大价值。年初出来的时候什么样,现在依旧如此,每个方面都是。我突然就为这个年纪仍在迷茫的我感到焦急,然而却既没有摆脱迷茫的办法,也没有摆脱迷茫的动力。我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回忆,能够回忆起来的寥寥无几,值得一提的更是没有。

我不可避免的再次去思考活着的意义和人生的意义。不定期思考人生的意义,好像已经成了我生活的一种常态。或许意义这种东西本身就没有意义,但是当我再一次处在人生的某一个阶段,进退维谷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再一次陷入这样的思考。

去年我在思考这个问题未果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寺里帮我暂时找到了人生的意义。然而现在的我却不知道该去哪里。从年初带着满身风雨来到这个城市,因为太累而停下,行尸走肉般的一年,到年末却又要带着满身的疲惫离开。我有时候会想丢下一切痛痛快快的出去走一段时间,去哪里都无所谓,反正是没有人认识就好了。

我一直以为消磨我情怀的只是工作,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而今生活中的每一分钟几乎都在消磨着我的情怀。不仅仅是单调枯燥的重复着每天的生活,而且无论在工作还是生活中我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或许是麻木了的。

直到我提起笔什么都写不出来的时候,我才知道现在的我仿佛是废了。有不堪言的过去,也有无话可说的现在。手抄《全唐诗》不知道在何时突然被搁置了,今年给小雪抄的书到现在也还没有抄完,就连睡前树洞也在本周落了一晚。可笑许诺的一个又一个十年,现在正一件一件在打我的脸。我不知道从何时起就泄了气的,也不知道从何时又能重新拾起。

一个人去坚持一件事,真的是很难坚持下去吧。现在我处在一个混乱的状态,无法言明。

元旦之前我准备写六篇文章每天晚上发一篇,直到今天。可是从第三夜开始就没能发下去。直到现在也还有一篇没有写完。或许这篇文章的状态正是我现在状态的真实写照吧,我没有力气也回忆不起今年的种种了,那么把今年的所有留在下面的五篇文章里吧。写完第二篇的时候我就跟小雯姐吐槽,被工作折磨废了的自己,虽然以前写的东西也不好,然而现在更是大不如前。无论如何吧,即使没人读完。

第一夜:每个人都会上岸,不论早晚。

写在距离 2020 年还有 100 天

三年前的今天,我和小雯姐建了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微信群, 群名为 “距离 2017 年还有 100 天”,群名每天更新一次,直到今天,距离 2020 年还有 100 天,已经整整三年。

那年夏天我从图书馆借了一本厚厚的《变态心理学纲要》,从济南背回了家,又从家背到了烟台,等我用了两个月读完这本厚到变态的枯燥纲要的时候,有个我不认识的明星自杀去世,他叫乔任梁。

写下三年这个时间的时候,我突然有点不太确定准确的建群时间,我翻遍所有的记录没能找到准确的时间。那年的 9 月 10 号晚上,我和小雯姐到了青岛,第二天看了栈桥的日出,徒步走到八大关,而后又折回海底世界,回到济南恰好是 11 号的晚上。那么建群的时间,更可能是次日的 12 号,也就是说或许十一天前才是三周年。我不知道为什么记忆里会有 100 天这个数字,我的记性着实不好了。

三年前的 9 月 10 号,小雯姐给我发信息说想逃,我忘记了她有没有哭。我带了一件外套,背着书包去了中心校区,可能那时的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几个小时后我会出现在 700 里外的青岛。

在此之前,我们上次见面应该是大三末,小雯姐回兴隆山,我不记得那是我们分别多久之后的重逢,我只记得她看见我时十分激动,向我冲来,像是看见一把稻草。我应该也是从那时才知道,小雯姐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开心。

那天见到小雯姐的时候,她的情绪已经基本稳定,可能是我的情绪不够稳定,才拐着她去了青岛。我们买了去烟台的票,没有赶上,到青岛的时候已近半夜,去看了晚上的栈桥,和海。

空荡荡的街,四下无人,洒水车激起的尘土的味道,和着初秋的清凉,心情真的是一下子就会变好。所以自此以后,夜越是深,便越不想回家。

今年初我又去青岛,重新从栈桥一步步走到八大关,依稀觉得三年前我们吃过的那家包子铺,应该是还在的。那天我听小雯姐说了很多,一些好的和不好的事情,以及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我们回到济南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

回来后小雯姐开始看医生,后来也开始吃药。其实她只是想得到更多爱、理解和陪伴,这不应该是病的。

为了自律和互相监督,我们建了一个只有我们两个的群,想通过在群里打卡的方式,来激励自己变得好起来。从那时起,我们两个几乎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兴起一个念头,打卡某件事情,然后在一两个月后悄无声息的结束,心照不宣的都不去提起,仿佛从未有过。我上上部手机的便签里,还记着许多她打卡的日常琐屑。写到这里,我找回了小米云的账号,证明了建群日期是在此之前。

那应该是从 100 天那天起,我让她每天给我发一条消息,好让我知道她没事。后来流于形式化的早安,一直到今天和无限期的以后。

其实从那以后直到毕业,我们见面的次数实在寥寥,不过数次,毕业后至今也才只又见过一次。她一直在变好和变坏之间反复,而我能做的也只是在她变坏的时候让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并陪着她好起来。

大四的时候她在千佛山校区附近找了一份实习工作,偶尔说起会常来千佛山校区看我,但是我能记得的却只有一次。她给我带了一份礼物,是一个笔袋,有一条鱼的图案,她说这个和我很配,看到它就会想起我。从此以后,无论我走到哪里,书包里都会放着这个笔袋。《庄子・大宗师》: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那时候我在喜欢一个姑娘,想方设法的折磨自己。其实直到现在回想才发现,已经三年都多了,时间的无情果然不是我能想象的,而我的多情或许也不是时间能够消磨的。

记忆中另外一次的相见也正在这个时候。忘了小雯姐要通宵赶一个工作还是作业了,拉我陪她。学校没有通宵自习室,学校门口的肯德基不能通宵,麦当劳不能充电,最后我们去了永和豆浆,顺带早上在那吃了早饭。

我向小雯姐诉说了我当时的愚蠢,并信誓旦旦不再愚蠢,同时蛊惑小雯姐以后要一起开一家 24 小时营业、收容任何人的店。当然若不是借由回忆小雯姐,至今还在努力用尽各种泳姿在人生的苦海里争渡的我,是如何也想不起还有过这样的目标。

毕业前最后一次见面她带了旖旎一块,说来巧的是,毕业后唯一一次见面也有旖旎一块。彼时我正在图书馆抱着刚修好的电脑沉迷于毕设无法自拔,她们两个来千佛山顺带找我吃饭。或许是对我在这毕业的关键时刻放纵的惩罚,在我们去吃肉的路上,我接到电话,几天后的学院的大组答辩,我们班抽到的是我。

那应该是在五月底的,旖旎刚过完生日,我们吃饭还享受了生日折扣。我们例行公事的回忆了无法回到的过去的美好,吐槽了一地鸡毛的当下,憧憬了遥不可知的未来后。我回到学校,溺死在毕设的苦海里。

自此直到毕业没再见到过小雯姐。毕业没有聚餐,毕业照里也没有彼此,而我却一点都没有遗憾。因为我知道,余生里这份友谊都不会断,没必要用这些形式来留念。而且我们的友谊,更像是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我们在心里把彼此当作非常好的朋友,不需要这个世界知道、看到。

毕业后我们各奔东西,我辗转潍坊、济南、石家庄,四处求生,小雯姐去了香港,求学也求生,至今也只见过一面,平时偶尔通过电话联系。

我去潍坊的时候,小雯姐正在申请香港某大学的研究生,各种天不遂人愿,各种焦头烂额,小雯姐的病况也在不停地反复。团队熔炼讲故事的时候,我接到小雯姐的电话,接电话的时候她是哭的,挂电话的时候她是笑的。我曾天真的以为,我强大到可以每次都让她笑起来。

一个月后我开始部门实习,收到小雯姐歇斯底里的几条微信,然后她退了我们两个人的群。我发微信不回,我打电话不接,我害怕极了,我连续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甚至动过请假去看她的念头。最后一次,终于不是等忙音响完,而是被她挂断之后,我知道,她没事。

从那时起,我才知道,对于这件事,我不并不是全能的。我感到深深的无力和挫败以及,恐惧。我开始每天自己倒计时,顺便也会私发给小雯姐一条,即使知道不会收到回复。也是从那时起,我才恍惚意识到,这个群,也是我的救命稻草。

一周后我给小雯姐发了一条短信,那天距离 2018 年还有 131 天,我说再等她 131 天,等她好起来,如果等不到,那就是不需要。我给小雯姐发了近两个月的消息始终没有收到回复。我忘了具体哪一天了,我照例给小雯姐发完消息后收起手机,没过一会竟然收到了回复!我差点,哭出声来。

她是在去香港的飞机起飞前给我回复的。

如果像一部电视剧到此剧终,之后每个人都是幸福美好那该多好。可是人生就是人生,无论从前是什么,但是今后也都是五味杂陈,酸甜苦辣。

我把小雯姐拉回群里,照例每天给她发信息、改群名倒计时。小雯姐依旧撑不住的时候会给我打电话。大年初五的晚上,我出门放鞭炮的时候接到小雯姐的电话,然后我抱着手机在门口和小雯姐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直到手机没电关机。我忘了那天晚上说的什么了,总之通话结束的时候小雯姐很开心。初六我回去上班,之后我离开潍坊,准备考研,心理学。

备考的时间里,我整天浑浑噩噩,记住的事情着实不多。小雯姐研究生毕业后留在香港工作,终于还是慢慢好的日子比坏的日子要多了。 这段时间里我只记住了一次通话和一次见面。

电话接通后小雯姐也不说话,我说话她也不回应。沉默了一会后,我把手机放在电脑旁,打开音乐播放器放了一首歌,小雯姐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啊。对话的内容我已经不记得了,可是每次通话结束后只要能说服她,我知道也是说服了我自己。

在此之前我有幸见到一位心理师并与其交流,向其请教如何才能帮到忙,她说:专门的问题交给专业的人士,你只要一直陪着就最好了。庆幸我一直做的,都是对的。

后来小雯姐回家路过济南,刚好见面,那也是毕业后至今唯一一次见面了。还有旖旎和她的男友,我是第一次见旖旎对象,小雯姐开玩笑说让我去看看拱了我家白菜的猪啥样。挺好的。那次相见的细节以前有写,不再赘述。

后来,我果不其然没有考上,家里也遭逢大变,我辗转来到石家庄。一直忙个不停,闲暇的时间越来越少,小雯姐因为撑不住而给我打电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打电话更多是有一些有趣的想法。

四五月间有一次小雯姐深夜找我,问我她还能不能好起来,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在此之前的每一次,我给出的答案都是会的,一定会的。因为我坚信我会好起来,所以我相信小雯姐也可以。但是这次,我突然好无力,好起来这句话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因为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好起来。

现在我所能说服自己的是,尽管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但是我知道,至少不会更差了。现在,我也是这样跟小雯姐说的。

可是无论我相不相信会好起来,一切也都会好起来的。香港今年的动荡,我每次问起小雯姐,她都会说那边比想象的要好。虽然时而会有工作的烦恼、会有身体烦恼、会有交际的烦恼,还有大环境的烦恼,可是只要能说出比想象的要好,说明真的在变好啊。

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我看着小雯姐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我看得到,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能战胜自己,比战胜任何困难都值得敬佩。从接受这一切到慢慢变好起来,这一程有无数我所不知道的和无法体会的艰辛,小雯姐这一路着实不易。

希望仍在苦海中争渡的我和你们,都能早日上岸。

2019.09.23

第二夜:余生很短,我们该多见面的。

故人喜事

年初我去青岛的时候,碰见一位算命先生,他说我 “晚结婚,工作有动”,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我身边的朋友大多二十四五就会结婚,而我要到二十八九才可。果不其然,今年光份子钱就拿出去好几千块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收得回来。

第一个是我的初、高中同学,他对象也是我们高中同班同学,在 1 月 1 号;第二个是我妹,在 5 月 18 号;第三个是娜姐,对象是谈了好些年的高中同学,在 8 月 10 号;第四个是我发小成哥,在 10 月 2 号;第五个是我哥,在 10 月 3 号;最后一个是慧,在 11 月 29 号。当然期间还有许多同事和许久不曾联系的同学,也都结婚了。

算命先生还说我今年会转运,我这一年过得也确实比过往几年要顺畅,想是沾了各位新人喜气的缘故。我妹结婚的时候我写过一篇《流年碎语》,娜姐结婚的时候我写过一篇《你会幸福的》,现在我要给成哥和慧也各自补上几句。

我与成哥具体什么时候认识的已经不可考,毕竟那么小能记得住什么。后来我才知道,我们这种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朋友应该叫做发小。成哥与曾经的某首富名字音同,平时我们都称呼他成成的,但是觉得作书面语还是成哥更好一点。

我从能记事起就跟着成哥玩,成哥也是我一直以来最为崇拜和佩服的一个人,许多做人的道理和生活的技能我都是跟着成哥学来的,甚至于擦屁股。成哥所教我的比起老师和父母来不遑多让。所以我一直觉得,比起和优秀的人在一起来,能够发现别人身上的优点更为重要。

成哥是个极度自律的人,那时候每天放学回家先烧两壶水,把家里的暖水壶灌满,然后借着烧水的炭火烧几个土豆或者小地瓜,每次都会分我一个。烧完水就去写作业,成哥写作业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有时候能看好长时间不觉得无聊,偶尔会翻看他的课本,试图去弄懂里边的东西。成哥比我高两个年级,我也偶尔借着这个机会,超前学会一点东西。

虽然那时候我还不懂:想要成为哪种人最快的方法是去模仿他这个道理,但是我一直都在这样去做。看成哥写作业我学到了许多学习的方法,比如说看他写作业每个单词写十遍,我记单词的时候就学着去写十遍,不仅记单词这样,小学有些需要背诵的填空题、简答题我也去抄,五遍十遍。有用没有我不知道,但是真的很费笔油。

其实成哥学习成绩并不太好,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别的各种事情都做的很好。他会打快板,小学的六一联欢会他经常去表演节目。那时候我特别羡慕成哥把脸摸红,眉心点上眉心红去打快板。成哥打牌是把好手,游泳也是,不像我到现在还是一个旱鸭子。成哥母亲身体不好,所以成哥从小会做很多农活,他力气大,做农活也是一把好手。他去哪里农忙我都跟着,我对他家的地甚至比对自家的都熟悉。

成哥最擅长的还是粘知了,那时候一到夏天就跟着成哥往山上跑去粘知了,那时候成哥一天多的时候能粘四位数,而我粘不到他的一个零头。当然这个零头是个位那个,所以每次粘完知了回家,他都要把他的分给我十几个,怕我会哭。父亲觉得我粘不到是因为我笨,有一次父亲和我们一块去,我和父亲加起来不如成哥十分之一。最后粘到我和父亲怀疑人生。

成哥体育很好,爬树也是把好手,捉蝎子也是一把好手,打四角是把好手,弹弹珠是把好手,拾子也是一把好手。那时候他常把自己在学校赢得的四角、弹珠拿出来分给我们一块玩,模拟实战,最后还都会被他赢回去。所以无论是从玩还是到各种活计、还是各种生活学习的技能,成哥都是一把好手,所以他一直都是我童年里一直仰望的最厉害的人,没人可以取代。

那时候我基本上长在成哥家里,每天早上成哥不起床我就去门口等着,晚上玩到很晚要父母来叫。一天里我在成哥家的时间,甚至比在家里还多。那时候成哥家里有彩电,我们就在他家看电视、看碟片看到九十点钟,父母来叫我都不走。那时候看《还珠格格》、《情深深雨蒙蒙》、《聊斋》、《醉拳》、《黄飞鸿》、《假面超人》、《林正英》等等,父母为了让我回家也买了彩电影碟机,但是我也仍旧不回家。

当然我们凑到一块也干过很多蠢事:比如我很小的时候,过年成哥给我一个摔炮,让我去左邻老姥娘家,把她叫出来,等她出门的时候把摔炮摔在门上摔响然后赶紧跑;比如冬天放鞭炮玩的时候,偷偷在我家后墙做一个 “定时炸弹”,响的时候会吓我母亲一跳;比如那年他带着我和我改装过的 “鱼雷” 去炸鱼,结果改装 “鱼雷” 在兜里揣的时间太久,慢火药和快火药混到了一块,鞭炮点燃刚出手就炸了,把我半张脸炸的都是伤;比如我们一起争论 “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的时候,是该走独木桥还是阳关道……

直到成哥上了高中住校回家的时间少了,我们也搬了家,不再是前后邻居,再等到成哥上了大学我上了高中,相见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那个时候,在此之前的有生之年的大半,我都是跟在成哥屁股后边过来的,与成哥有关的记忆也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直到现在各自忙于生计,甚至两年都见不到一次,原来无论我们是谁,都逃不开现实。

我从小就满以为,成哥结婚的时候,无论我在哪里都会回去好好喝个喜酒的。我终究还是低估了成年人世界的身不由己,我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现实,娜姐结婚的时候我没能去,成哥结婚的时候我也没能回去。人生最可怕的,不过是身不由己。

或许正是因为这两次的遗憾,所以当慧邀请我务必去参加她的婚宴的时候,我就想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去。幸好时间没有冲突,我如期赶到。

慧是我的前同事,其实我们相识相处的时间仅仅十个月而已,并不长。我离职后一个月,慧也离职了。离职之后我们便没再见过,直到她结婚,快有两年未见了。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我们的关系却真的很好很好。我第一次感觉和女生相处可以这么轻松,甚至比和男生在一块还要轻松。

和她们在一块的那段时间,是我这几年为数不多的开心的时候,我们一块吃食堂、逛夜市、聚餐,她们给我建了粉丝群。我们天天在群里聊天搞笑,每次发了工资我会给她们每个人都包一个红包。她们也肆无忌惮的跟我说一些她们开心和不开心的过往,如果说潍坊这个地方有什么值得我留念的,也只有她们和这一段回忆了。

那天当我赶到酒店的时候,晓楠和慧正在门口,看到我来狠狠给了我一个拥抱,紧张的我手不知道该往哪放。随后她拉着我去入席,一边走一边偷偷跟我说话,要跟我握手,她说她今天躲着所有人,没有跟别人握手,就是要等我来,第一个跟我握手,接下来我会交好运的。我就突然很想哭,很多人问我不远千里去喝这个喜酒值不值,当新娘子握着我的手要将好运传给我的时候,我知道,再去想值不值已经没有必要了。

我入席后慧继续去招待其他客人,间或回来我这边吃喝、休息,与我言谈间并无半分生疏,仿佛我们都从来没有离开过。是的,余生很短,我们本就该多见面的。

席间,她和对象过来敬酒互相介绍,便如当年所想,真的有种嫁女儿的感觉。吃完喜酒打车回宾馆的路上,我看着车窗外的万家灯火,跟司机师傅说,这个地方和两年前,一模一样。不知道司机师傅能不能懂。我知道下次回去喝晓楠或者其他人喜酒的时候,也将会是一样,不会有半点变化的。

2019.12.27

第三夜: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每个人都是凶手

你可能不知道,维持一个靠谱的形象到底有多累。我一直认为不会拒绝,不应该是别人一再索取的理由。一个人受到伤害的原因不应该是他善良,应该是别人不善良,我们应该做的不是教善良的人不善良,而是要教不善良的人善良。如果我们做不到教恶人变善,我们就送恶人去见上帝。

我上一次濒临崩溃是在一个雨天,难得的一次休息,我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之间的时候收到一条消息让我帮忙打卡。我穿上衣服,带着手机和 pad,手机开热点,pad 打卡,冒着雨花二十分钟来回帮忙给同事打卡。

我不知道做这些对我来说有何意义,可能只是为了满足我对于自己在别人心中的靠谱形象的虚荣心。那段时间我压力很大,当我在回来的路上明白我所做的这一切换回来的只是一句可有可无的谢谢时,我委屈的差点掉下眼泪。我一再的接受这一切,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我缺的不是这句谢谢,而是你这个朋友。

我转念想到这是否是我的小题大做,区区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而已。我仔细翻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我收到的绝大多数的消息都是诸如此类 “举手之劳” 的小事,无论我当时开心还是不开心,忙着或是闲着。更可笑的是,竟然有一个好友半年时间的聊天记录只有帮忙打卡、打卡、打卡,除此再无其他交流。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谁将是最后压垮我的那一根稻草。

因此我毫不诧异自己会在此后某一天,在和小兴姐吃饭的时候对她说:来石家庄这么久,这个城市对我来说还是如此陌生;我顿了顿又说到,我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一个朋友。说这话时,我脑海里一直浮现的都是刚来石家庄的时候,小兴姐跟我说的,要保护好自己。

我回到床上重新躺下,打开手机问小雯姐:人在抑郁的时候,最终压倒自己的是别人还是自己?

小雯姐说:导火索是别人,决定倒下的是自己。

我当然知道是这个答案,我曾经对她说过类似的话。于是那一瞬间,我觉得我自己病得比谁都重。而当我细细审视过往几年时,才发现我真正病得厉害的时候是两年前的冬季,曾无数次生出死的念头而不觉。很难想象我这样的人会生出轻生的念头吧,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曾经是我。我想或许当一个人病入膏肓的时候,根本无暇注意到自己的病。

当我细细琢磨时又发现,可怕的是我那时的想法竟然一切情有可原,只有我自己知道这背后都有什么。没有人知道那年春天我离开家前写下 “从今身与浮云系,一去飘零任北风” 时曾对这个世界的绝望;也没有人知道我今年春天离开家时对这个世界更加绝望。

小雯姐曾多次问我:我们还会变好吗?

以前坚信每个人都会好起来的我,终于在这一次次、一年年的尝试无果后,开始动摇了自己的想法。我回到: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变好,但是反正不能更坏了。

连死都想过,所以对眼下行尸走肉的生活就更加坦然了。

有一天我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再一次被这 “举手之劳” 的事情搞得崩溃的时候,我明白了如下一个道理: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是个好人,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因为我是个好人有些人就不做人。当有一天我选择倒下的时候,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凶手。

我曾在朋友圈发: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可是没有人曾注意到。

2019.11.22

第四夜:天地阔大,你我皆是尘埃。

故乡月明

我今年第二次回家是在冬月十六,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那晚的月亮格外的圆。

从村头下了车往家走,村北到村南,要穿过整个村子。我到家的时候正是饭点,户户炊烟,我闻着这满村的烟火气,就好像从未离开过这个地方。

我从小就对气味特别敏感,也特别喜欢这满村的烟火味。我是闻着这个味道长大的,每次闻到的时候,都有一种被包裹起来的血脉相连的安全感。我能闻出小麦秸燃烧的味道、玉米秸燃烧的味道、花生秧的味道、杨树叶的味道、杂草的味道…… 当然最好闻的还是艾草的味道。

其实从很早之前就是,每次回家都像是客人一般,会被郑重其事的等待和郑重其事的招待。今年的我其实不是特别敢回家,因为我每次回家都会等我的人,少了一个。

十六的晚上吃完晚饭,母亲说要带我去二大娘家,二大娘的脚摔骨折了。母亲说快一个月了,我不回家也不敢告诉我此事。上次回家也是,走到姥爷家门口了,母亲才告诉我,过去的半年多里,姥娘的胳膊骨折过,姥爷的手被狗咬过,大姨家的厨房着火差点引发煤气爆炸,母亲说我差一点就见不到我大姨了。不知道从何时起,和母亲通话真的是报喜不报忧了。

本来暑假过完能够回家的,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未能成行,没能见到从国外回来的星姐,也没能去济南喝个闲酒,更没能回到那个想回又不敢回的家。那段时间,我真的是很糟心。成年人的身不由己,不止于此。

来回两整天,在家的时间也都用在走亲访友上了,两次回家都是每天走好几个亲戚。然后像一个干了的海绵,疯狂吸收着家里发生的大小诸事,好的和不好的。母亲也会如往常一般,跟我絮叨村里的婚丧嫁娶,一地鸡毛。而今我才真正懂得什么叫物是人非。

第一次回家的那天晚上,我和母亲串门回家,走在村里高低不平的路上,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灵魂出窍飞到了很高的高空,俯视着这个小小的村子。鸡鸣狗吠与万家灯火,仿佛千百年来从未变过。我不敢确定,那些走了的人,是否真的走了。我也不知道,我这回来的人,又能做些什么。我不知该悲伤还是喜悦,仿佛明悟了什么又好像云里雾里。我的悲伤与喜悦与这个村子从来都不相通,而这个村子的悲伤与喜悦也正是我的。

天地阔大,你我皆是尘埃。

大舅最终还是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姥娘今冬喘的依旧厉害,第二次回家我没能见到姥爷。我不知道父亲的腿好了没有,我不知道母亲的腰好了没有。这次走的时候我带了一件母亲做的棉袄,上次走的时候我带了两双母亲衲的鞋垫。这个世界对我来说,也越来越陌生。

2019 年 12 月 30 日

第五夜:命中注定遇见的人,不分早晚。

生日快乐

书童学姐不是学姐,更不是书童。

今年生日的时候,书童学姐送我一套《诗经》,我问书童学姐生日想要什么,她却说什么都不要。本着礼尚往来的可持续性发展原则,我在书童学姐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为书童学姐写下生日快乐。

我与书童学姐 13 年相识,转眼间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许多人都说我慢热,或许慢热的人才更长情,所以我五年、七年、十年的朋友还算比较多。与星姐相识第十年的星姐的生日,我给星姐写下一篇《今日立夏》,而今为七年的书童学姐写下一篇生日快乐。所以,只要我们的故事足够多,我也不会吝啬我不值钱的笔墨。

我与书童学姐相识于 “学生在线”,相识的前三年里,或许我们只是彼此万千普通朋友中的一个,而三年后却是人间少有的知己。我本以为离开学线后,彼此都会变成一段乏善可陈的回忆,后来才知道,有的人相识不是为了成为回忆。

与书童学姐相见最多其实还是第一年,学线的例会。人的记忆也真是奇怪,总是相见的时候回忆很少,偶尔相见的时候回忆很长。第一年里竟没有多少印象深刻的记忆,其实第二年也是,第三年也是。然而奇怪的是,即使如此偶尔也会觉得与书童学姐关系很好。或许,命中注定陪你一程的人,始终不会走散。

相识的第四年,大三下学期。有段时间我与书童学姐频繁偶遇,也是从那时候与书童学姐相关的记忆才开始变多。在一次图书馆偶遇拼桌自习之后,书童学姐拉我一块参加河北卫视《中华好诗词》恰同学少年季的选拔,后来书童学姐真的通过了笔试面试,成为了山东大学战队中的一员。而我,笔试也没有通过。

也是在那次偶遇之后,舍友突然对我发起了灵魂质问,问我这个单身狗为什么不追书童学姐。我猛然想起大一的时候竹哥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那一瞬间我才发现我好像一直都忽略了我身边还有这样一位优秀的女子,痛心疾首。只是我也知道有些人命中注定,更适合做朋友。

那年书童学姐去南京给我带回一个隗光阁的钥匙链,我一直用了三年;而我浪荡滕州的时候,也给书童学姐带回一个鲁班锁。或许真正使关系变好的,正是这礼尚往来的可持续发展的理念。

然而当时的我如何也无法想到,我从滕州回来的二十多天后,遇到了我生命中的第二次情劫,而那个姑娘最后选择了一个滕州的小哥。我一直都是信命的。

暑假的时候我去南京实习,书童学姐给我推荐的地方我基本上都没去,却在夫子庙玩的时候见到了一家隗光阁的店。人世间的缘分啊,怎么能说的清。在南京的时候,我做了一个直到现在不知对错的决定。

从南京实习结束,我去烟台表舅家帮忙看孩子。妗子娘家烟台海阳,开有一家制衣厂,表舅把姨姥和姨姥爷也接到海阳,而书童学姐正是烟台海阳人。期间表舅带我去海阳看我姨姥,书童学姐知道后非要尽地主之谊招待我。

在那之前的十年前,母亲曾去过海阳,本来安排的是先让母亲去妗子家的制衣厂学习,然后再接我爸去帮忙,接我去上学,而后改居海阳的。母亲只去了七天,就因为想我跑了回来,后续计划就全部搁浅了。

那天在海阳与书童学姐见面,我惊讶的发现从妗子家到见到书童学姐开车不超过十分钟的路程,我与书童学姐开玩笑说,本该十年前就相识的,结果整整晚了十年。或许命中该认识的人,不论早晚。

那天书童学姐和表妹带我去了海阳的连理岛,那时候连理岛还没怎么建好,除了一片薰衣草没有多少东西可看,门票还死贵。我们三个在岛上溜达了一上午,把我晒得脱了一层皮,黑了八度。我没敢问书童学姐怎样,我怕她打死我,挑了一个最热的天过去。

连理岛是个人工岛,书童学姐说是有钱人吃饱了没事干填着玩的。岛上还有一座短短的栈桥,我们从桥上拍完照下来的时候,书童学姐眼神迷离的看着远方,念了一句诗。当时我没听清,再问第二遍的时候,书童学姐没有重复。后来我仔细回忆,是李白《长干行》里的一句:”长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那天晚上我们赶回烟台,路过一个叫 “诸往” 的地方的时候,我收到书童一条信息,说她谈了个对象。其实我见她时候,并没有感觉到她很开心,反而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回到烟台我给当时喜欢的姑娘发信息,说怎么书童学姐一说有对象,却有一种嫁女儿的感觉。嗯,我喜欢的姑娘其实一直不稀得搭理我。

从烟台离开后,我下定了决心按照我在南京的想法来一个长途旅行。许久以后书童学姐问我此行的意义,我说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听她说过一些事,总觉得她吃过的苦我都吃过,她走过的路我都走过,说喜欢才有资格。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坐 23 个小时的绿皮火车。书童学姐沉默一会后跟我说,你会幸福的,因为你值得。

大四我搬到了千佛山校区,偶尔会回兴隆山,有时会顺道看看书童学姐。刚开学的那段时间,书童学姐因为保研的事情,把自己折磨的各种憔悴。我回兴隆山放风,与书童学姐闲聊,听书童学姐聊保研、聊学业、聊分手。人间的悲欢或许并不相通,书童学姐一边和我聊天一边用手抓乱糟糟的头发,我说下次见你的时候我带把梳子,省的你还得用手抓。那是我见过的书童学姐活的最糙的一段时间。后来梳子我一直带在身上,而书童学姐的头发也没再乱过。

2016 年的光棍节,我给喜欢的姑娘送过生日礼物后赶夜车第二次去烟台,找工作。那天晚上,不知为何与书童学姐聊起来了,一直聊到很晚。书童学姐把本该对男朋友灵魂质问,一一让我体验了一把,问的我无言以对又十分委屈,那时候真想锤她男朋友,惹她干嘛你说。

2017 年年初,我喜欢的姑娘有了对象,是个滕州的小伙子。从那时开始,我的感情变成了一个无边的黑洞,吞噬一切。那时书童学姐对我说,我以后会幸福的,因为我值得。

我还是会偶尔回兴隆山,有时候见书童学姐,有时候也不见。见面时书童学姐也各种跟我吐槽在山里遇到的各种奇葩搭讪,吐槽我们机械的学弟,吐槽许多。毕业之前我回兴隆山找书童学姐吃了个饭,她祝我工作顺利挣大钱,过年好给她发红包,我祝她考研顺利。那天我带着学士服回去的,然而也没有去和书童学姐留张合影。

书童学姐的专业要学五年,我毕业之后的那年,书童学姐开始准备考研。当我第二年也准备考研的时候,才知道书童学姐当时压力有多大。那时候我在潍坊,书童学姐还怕我吃不惯潍坊的饭饿死,给我寄了三瓶老干妈。我毕业后第一次回济南,和书童学姐在学食府吃了饭。那时候书童学姐被考研折磨的很糙很糙。

2018 年我准备考研之前去济南见了书童学姐一面,那时候书童学姐已经是一个北大的准研究生了。我听着书童学姐跟我说如何好运考上了北大,如何幸运的调剂。其实我们都知道,所谓的幸运,不过是努力的厚积薄发。那时候的书童学姐神采奕奕,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只是仍旧是喜欢自我贬低之后自嘲式的自我夸赞,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其他人一直觉得她很优秀,只有她自己不觉而已。当我们久别重逢书童学姐走向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余生可能再也认识不到这么优秀的朋友了。

而那时的我其实正处于一个十分迷茫的时期,我去见书童学姐也只是为了坚定一个想法而已。书童学姐不知道,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每个人在无比艰难的时候都需要一束光,而书童学姐和星姐正是我那段时间的光。

我见过书童学姐后回了一趟寺,然后回济南考研。刚去济南的时候,书童学姐尚未毕业,偶尔会回山里看看书童学姐。虽然她一再告诫我不要分心好好学习,并把她的复习资料送我,然而我还是没有考上。而书童学姐毕业的时候,我也没能去送送她。

书童学姐毕业后我借了书童学姐的校园卡在学校吃食堂,后来我才知道,书童学姐那里能够看到我的消费记录。我归还校园卡的时候,书童学姐还专门发朋友圈感叹我的细致。

书童学姐毕业以后我们也没再见过,而自从 2017 年以来,即使是书童学姐这样关系特别好的朋友我也极少联系。后来我辗转石家庄,满身风雨,反而离书童学姐越来越近,总说找时间去北京看她的,然而懒到没有时间。

四五月份的时候收到了书童学姐寄来的明信片,六七月份收到了书童学姐寄来的生日礼物。书童学姐一直说在我最难的时候没能帮到我,其实她并不知道,当时支撑我走过了的正有她。一直以来我所需要的,只是你们一直都在而已。

相识近七年以来,我曾两次梦到书童学姐,两次都是哭着醒来。第一次是 2015 年的 10 月,我梦到书童学姐在哭,第二次 2017 年的 7 月,我在潍坊的时候,梦见书童学姐被人打死。这也是我唯二的两次睡着觉哭着醒来。

前几天算到书童学姐生日将近,想着送她什么生日礼物。感觉口红化妆品太俗,送书又没有新意,对于一个直男来说这个问题实在太难了。我问书童学姐生日想要什么,我说除了男朋友都能安排,书童学姐却说什么都不想要。我想这真的不符合礼尚往来的可持续发展理念,但是我也想不到有什么可送的,只好偷懒熬夜给书童学姐安排一波回忆,祝福她生日快乐。

书童学姐,生日快乐啊。

2019 年 12 月 31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