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曾在人间相识

我与哲子相识已十五年了，五天前他和相恋五年的女友正式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按照我的性格，理应在他结婚的当天发长文祝福的，是我越来越懒石锤了。

十五年前两个村子的小学合校，我们得以相识。他是他们班里所有 19 个人中最先和我玩到一块去的。那年的雨水特别多，闹洞房那天晚上我还在说，直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当年大雨停课，他穿着雨衣淋得湿漉漉来我家找我玩。这只是记忆的起点。

他是极少数会来家里找我的同学。他家住在学校后边的坡里，有大片的藕池、菜园、果地，我也偶尔会去拜访。两年多的小学同学，毕竟时间太久了，残存的记忆已是极少，唯一模糊的记忆是暑假开学后的操场拔草。

他比我大一年零七天，他的生日恰好早我一周。第一次去他家里给他过生日应该是小学毕业那年。我妈给了我三块钱，我给他买了两幅挂画作为生日礼物。我忘了其他人还有谁了，只记得那天的土豆烧豆角，香死个人哟。那年我生日他也曾带回礼来玩。婚后第三天他带对象来我家喝茶，还提醒我说，当年曾托我给我们村的小姑娘带过情书。真的，这样的事情当着嫂子的面，我是着实想不起来的。

我第一次喝醉酒应是初一暑假那年哲子他们来给我过生日，那天每个人都是吐着离开的。哲子来时带着他弟弟小伟，前些天给他忙婚礼布置，一个二十来岁的帅小伙突然问我还记不记得他，他说十几年前曾跟着哥哥来我家里给我过过生日。我打量了许久还是没能记起他当年的眉眼，恍惚间已是十几年了。人间所有的再相见，是偶然也是必然。

高中的时候我们在同一校区的同一级部，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我大都认识。我们几乎每天都要碰到几次，早上他和同学一块吃早饭的时候一般都会遇到我，就是那时候早饭吃包子，我吃包子皮他同学吃包子馅。不过这次婚礼，吃包子馅的同学没能来到。

后来周末回家的时候我们多会结伴，我一直记得那次车到汶南我非要吃过早饭再回家。他拗不过我和我一块去吃了拉面，我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饭钱是他付的。或许是因为身高的缘故，我一直觉得自己比他大，但是一直颇受照顾的都是我。

大学时、毕业后，各奔东西各有修行，相聚的次数变少了，每年雷打不动的是过年的那次相聚，可以痛痛快快的喝一场。他对象是我高中同班，他们在一起前后哲子还曾跟我说过，今日看他们朋友圈才发现已经有五年之久了。这些年里我看过太多别人的感情，我深知每段感情都不会一帆风顺，我也曾有幸得知过一点其中的坎坷。无论如何走到今天都殊为不易，值得祝福。

他们结婚那天，我们那桌离婚礼的舞台最近，新郎官上台前拍醒了累睡着的我，我叫醒了旁边的人。我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这么要好的一个朋友的婚礼，当他们两个人四目相对的时候，我感触特别深，突然就特别感动。那一刻我能感受到，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二人再无其他，我仿佛能够感受到自己和周围的一切慢慢的从他们的世界被剥离。

在此之前婚礼的忙碌已经让我对其产生了恐惧和排斥，直到那一刻我才觉得都是值得的。对于一段婚姻来说，婚礼的仪式确实是必不可少。那一刻我真的特别羡慕此刻站在舞台上的那对情侣，也羡慕无数曾经站在这里的一对对情侣。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能在人间相识。

小伟问我还认不认识他的时候，我盯着他的脸没有认出他，浮现在我脑海里的是这近三十年的时间里，我在人间结识的，如哲子这般的好友。几乎每一段人生经历里我都会留下三五个深交的好友，三五个发小、三五个小学同学、三五个初中同学、三五个高中同学、三五个大学同学、第一次工作的三五个同事、第二次工作的同事三五。

我这个人真的是太贪心了。许多人一生好友不过三五，我反而要在每个人生阶段都留下三五好友。重感情也将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弱点。其实现在的我越来越觉得并没有足够的精力来维系这么多关系，前些天有人问我人缘这么好，结婚时朋友同学该坐多少桌，起初我觉得三五桌应是有的，后来我好好想了一下，或许一桌都坐不满呢。

这几年里，许多曾经很好很好的朋友都是联系很少了，再下去三五年或许会变成无数点头之交里的一个，十年八年后或许会忘记对方的存在，无论曾经有过多少精彩的共同经历。每个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再好的关系都需要两方面的经营。以前特别害怕失去任何一个好友，怕忘记别人也怕被被人忘记，近几年逐渐释怀了。

曾在人间相识，已是莫大的荣幸。

但是我还是想，能够出席你们的婚礼。

2020 年 5 月 8 日

「真诚赞赏，手留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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