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活着9
诸葛 / 2024-06-27
分类: 既往不咎 / 标签: 既往不咎 / 字数: 1524
今天下午我去看姥爷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睡觉，我没有叫他，我一个人在那坐了十几分钟他才起来，准备开始喝酒了。
我问姥爷，不是说好以后只喝半碗酒了吗，怎么倒这么多。他端起酒杯，走到姥姥的供桌前说，我给你姥姥分一点。他又一边洒酒一边跟我姥姥说，你让我以后少喝酒，我记得，我少喝，少喝。
前两天姥爷的酒快喝完了，姥爷翻箱倒柜找出了二十八块钱，跟我母亲说，酒快喝没了，我只有二十八块钱了，钱不够，酒要三十八块钱一桶，你给我垫上十块钱，再给我买一桶行吗。
姥爷直到去年八十二岁的时候还赶集卖菜，从我小学毕业，姥爷开始种瓜、种菜、养羊，这近十七年的时间，姥爷先卖瓜，后卖菜、卖山楂、卖羊，有时候一集卖菜卖不到二十块钱。这十几年，姥爷一毛一毛攒了大概得有十几万，但是如今翻箱倒柜找出二十八块钱，还不够一桶酒钱。
姥爷姥姥今年过年的时候生了场大病，两个人一块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菜园也荒了，二舅把姥爷的十几头羊也都卖了，至今姥爷也不知道一共卖了多少钱。过年回家的时候，我给了姥姥八百块钱，姥姥死活不要，一番拉扯后最终要了三百，母亲第二天去给他们做饭的时候，她又让母亲把钱带了回来，说怕让人看到她有钱会把钱都给她拿走，还怕怀疑她还有私藏的钱，再问她要。
前段时间镇医院下乡给老人体检，母亲给姥爷拿了一百多块钱的药，二舅见后大发雷霆，姥姥偷偷跟母亲说让她去把药退了，母亲跟二舅说钱已经付过了才事了。一包药，姥姥和姥爷都是分着喝。
母亲手术出院后未足一个月，就开始天天照料姥姥姥爷，那时姥姥和姥爷一人一张床躺着，下不来床，母亲每天三时过去送饭或者做饭，中间还要去两趟收拾东西、洗刷餐具，一直到现在，近六个月了。天暖了，母亲就上午去把他们两个弄到阳台上，晒一会太阳，下午再去把他们弄进屋。母亲把姥姥从无法下床，一直照料到能自己行动，好不容易和以前一样了，却又突然离世了。母亲不是第一次从阎王爷那里把姥姥抢回来了，只不过这一次失手了。
姥爷以前是镇上煤矿的工人，后来给大姨弄了个工人的身份，再后来二舅顶了姥爷的班，姥爷开始回家种地。母亲一直都在种地。
几年前煤矿无煤可挖了，二舅和妗子开始出门务工。年前姥姥姥爷病重，二舅今年便没有出门打工，而是留在家里照顾两位老人。所以母亲每天三顿过去送饭、做饭，都要准备三人份的。饭后母亲还要去收拾。姥姥去世前，众人收拾家里，啤酒瓶在大门口堆了一堆，大概得有一百个吧。
年假的时候去朋友家里吃饭，听朋友说起他家的事情，朋友感慨说等到我们老了，要是你两个侄子不孝顺，我和你嫂子就早早喝药死了，省的受罪和生气。那天晚上我也还只是在感慨别人家的事情。姥姥去世的那天下午，我们吃完饭过去时候，二舅还没喝完酒；出殡那天中午我们坐完席过去的时候，二舅还没喝完酒。
姥姥去世前后整整三天，母亲没睡一分钟。姥姥去世的前一天晚上，是母亲一个人守在姥姥床前，姥姥去世的那天晚上，我送父亲回来的时候，二舅已经回家睡觉了。守灵的那天晚上，二舅在沙发上睡了一整晚，大姨在二舅家睡到凌晨三点，母亲又是跪坐在地上，一夜未合眼。
不是没有人叫母亲去休息，只是母亲太笨罢了。
今天下午母亲过去看姥爷，姥爷问母亲，这段时间你把你娘伺候的这么好，等我以后病重起不来了，你还会伺候我吗？这一句话，就把母亲问红了眼。
我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从小就听孝顺的故事，可是直到如今我也还没想明白到底什么是孝顺。电视剧《天道》中有一段关于“养儿防老”的论述，剧中说如果养儿是为了防老，那便不必宣扬母爱的伟大，“疼爱”与“孝顺”不该是一场交易，而应该是一场血缘关系的本来，是两回事。
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贫家无孝子。
更多的事情也不足为外人道，希望我们活着的每一个人，都能做好“本来”该做的事情。
2024年6月27日